他用男子从未见过的温柔眼神看着棋盘对面的华服女子。
男子却知道,他只会对不会伤害自己的人那么好。
那女子,是焦冥。
他语调暧昧:我的巫咸大人,你究竟瞒了我多少事情~
特有的尾音,亲昵甚至有些调笑的语调,让男子眉头深锁。
——明明肖想数次,发生时,原来是这样的场合。男子溢出一抹苦笑。
当男子下了杀手,他朱唇轻启,一句咒语,不再为敌。
——睁眼的第一幕,同一人,一样的动作,俘虏了一颗心。男子笑不出了。
那个有着巫咸的冷静与细腻的千觞。
用自己对他的了解,找到他破绽,虽没有重伤,却也,痛彻心扉。
那个有着千觞记忆的风广陌,保护晴雪,与给自己重生的人为敌。
撇除所有。没有利用。没有因果。
即使屠苏有半魂的吸引,可那被封印的半魂除了吹奏叶子和最深的记忆,还有什么。
即使有最美丽最善良的巽芳的爱,可那种爱,从未理解谪仙千年的苦楚与黑暗。
重生,不仅是救命,没有盗剑,没有男子的重生,没有随心而为的千觞。
他是他创造的。知己好友。
同样的桀骜,一个逆天,一个放纵。
同样的矛盾,一个借酒消愁,想忘不忘,或许从未想忘、而不知自。
一个醉里乾坤,想起未起,或许从未想忆、而自欺人。
不是我的好友,尹千觞。
而是坏我的大事的风广陌。
清晰的判断,
不是我的好友,而是有宿命的有牵挂的背叛我的有着尹千觞记忆的巫咸。
而是坏我的大事的渴望变成尹千觞的巫咸风广陌。
我的巫咸大人,你这一梦的因果皆是我,你的报答,我收下了。
没有流血却令魂渡千年的我感到痛苦的一剑、
从来都是风广陌,尹千觞,一梦如是。
梦醒,梦中人烟消云散。
长琴,长情,南柯一梦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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重明鸟和凤凰飞舞天际,美丽,不可方物。死亡,无法预知。
当两人坠于地面。他有无数关切的问候,他只有一人疼惜无奈的目光。
原来寡亲缘无所谛的只有一人,呵。
当他和他再次对决时。
她,心心念念的她,爱之逾命的她,深埋执念的她,最爱的她。
她,风华依旧的她,放走风晴雪的她,最爱却不那么爱了的她。
她,抱住了他。
他受到了屠苏之几近致命的一击。他的红衣变成血衣,嘴角的鲜血在嘲讽。
他语气温柔:不论你做什么,我都不会怪你。(怪我自己,爱上了选择了你)
你永远都是我最爱的巽芳。(最爱,却不再那么爱)
她眼神复杂:夫君,也永远是巽芳最爱的夫君。我愿与你共赴黄泉。
她满是希冀:夫君,最后一个愿望你能满足巽芳吗?
他满目深情:好,巽芳说就好。
她眼神低垂:复活所有,
她满是坚定:焦冥。复活所有焦冥。
他捂住伤口:好。只是……你要一些代价。
不紧不慢的语调,不曾改变的温柔。
她轻笑,不语。
——你以为共死就是结束吗,你已经不配与我共死。我要你,忘了我,再去做一个蓬莱公主。
在众人极度吃惊与不信的眼神下,他缓缓走到了一处干净之地。
她为他焚香。他拒绝。没有香能盖得住我满身血腥。
所有人都被他挥袖带到了所谓的安全之地。甚至还加上了一个防御结界。
绝世琴音,再度响起。
一弦一柱思华年,
思你我不愿半刻分离,思你我力排众议共结连理。
思你我相守相知不识,思我为你逆天寻复活成痴。
思我万年渡魂竟不明,人之情,月之于镜。
缠绵哀伤的琴曲,令人闻之落泪,无法逃离的宿命感,却只剩下唏嘘。
纤白手指,清拨。一层层温暖的光晕染。所有人的伤都以奇异的速度痊愈。
除了琴师,指尖泛红。琴声却愈加高亢。
那是他千年的不甘,万年的痛苦,永世的慨叹,与终结的淡漠和无奈。那最后一抹希望是什么,只有屠苏知道,是悭臾。
当琴音淡到不可捕捉,当他倒在琴上,当结界自行破裂。
屠苏第一个冲过去,召唤了悭臾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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悭臾飞来,看着屠苏嘴角的血。金色的瞳孔闪过微不可查的杀意和温柔。
悭臾不怒自威:是谁伤了太子长琴。
少恭温润以对:我。
悭臾凝视着少恭,眼里闪过什么,却看不破,最后只剩下高傲。
悭臾望着古琴:汝颇似吾一位故人,汝还有三天就要魂散了,吾不杀汝。
少恭凝望着悭臾良久,眼眸雾气升腾又散去,只留下绝美的笑。
一只不怕生的小水虺,喜欢听我弹琴的小水虺。
一只要成为应龙的小水虺,要乘奔御风、带我看尽山河风光的小水虺。
一只我没有来得及告别的小水虺。一只我为之思念的小水虺。
一只为祸人间的黑龙。致使天柱倾塌的一员。一只成为坐骑的黑龙。
一只在瑶山思念故友的应龙。
一位再不识得太子长琴的悭臾。
一位宽宥了伤害太子长琴的太子长琴的悭臾。
少恭千恩万谢:谢·不·杀·之·恩。
屠苏知道说什么都无用了,他感受到剑灵的痛苦,他看到少恭的决绝。可是有自己陪少恭一起死也算破了命格吧……
悭臾将屠苏拉到了背上。
少恭倒地,耳语于千觞,让众人带着焦冥离开。
仍是知己,却不再是友人。
千觞背叛,少恭之愚。
巽芳背叛,少恭之痴。不愚的他放下了执念的爱。
悭臾背叛,少恭之伤。不痴的他放不下旧时之约。
不愚不痴的少恭,眼眸不再如火,而是如水,有一层薄冰的水。
——巫咸,帮我做最后一件事情,就当是……你的酒钱……
——……好……
——带我去不周山龙冢……我要,让屠苏,云溪,真正的复活。
——为什么,这只会加速的你的死亡。
——因为他,是漫长岁月里,体会过一丝渡魂痛苦的人,无辜的人。
——因为我,不想伤害任何人了。
——他的另一半魂魄……
——在你身上。
——你和他一起攻击的时候,你身上的石头让你有着能伤害我的力量。那是铸魂石,但是比玉横弱小很多,所以才能够被允许佩戴。乌蒙灵谷中,韩云溪的灵魂知道你是保护他的……
——所以孩子强烈的求生欲望让他脱离了束缚?
——正是。让我在死之前再体会一次割裂魂魄的痛苦。
——少恭……
——我的巫咸大人~割裂的是我的魂魄,剑灵还是会有残魂在他身体里。
——所以他必须修仙?
——屠苏和你妹妹的好姻缘,似乎……
——为什么不割他的灵魂?
——我不想我的灵魂中有别人的灵魂。
——善良的巫咸大人~不该问这种话~
——割裂灵魂必须要让屠苏重伤,我会在你无意识时把你灵力借给我。
——我可以替你。
——你是风广陌,不是,千觞。我的巫咸大人~不能手染鲜血~
——……
千觞为少恭疗伤,沐浴,梳妆。
苍白羸弱的身体,吃多少名贵药物也无法延长一秒生命。
幽兰沁人的香气,任不尽苦浊之气也无能掩盖一丝清冽。
胸前的发再无束缚,已经和长琴时期无甚差别。[游戏设定乱入]
不,是长了几分,愁思入发,长了多少呢。未知。
第三天,千觞等不及了,抱着少恭去了龙冢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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到了龙冢,少恭迅速找到了悭臾。
此时悭臾正在和屠苏讲昔年旧事。
直到金色的瞳孔温柔得映出他的面容。骤然冰冷。
——汝究竟是谁!
少恭抱着琴,弹奏一曲。
——今天的琴曲怎样?
——你弹的琴曲总是好……的……
悭臾睡了过去。
少恭使用余下的仙力和千觞的灵力,对屠苏进攻。
——少恭,你到底要做什么!
——杀了你。
——少恭,我解开封印要和你一起死的!
——明明是同一人,你有师尊,凌越,红玉,晴雪。而我,什么都没有。
——我恨你!比我幸运那么多!
——我恨你!占有我的东西!苟延残喘!难看之极!
——我要杀了百里屠苏!
水样的眼神,已然寒冰彻骨。
屠苏煞气发作,少恭如飘絮。屠苏将剑刺入少恭心脏,少恭成功重伤屠苏。
灰白的长衣绽放凄美的血花。妖冶的彼岸之花。
屠苏昏过去之时,千觞和悭臾醒了。
——长琴,我,未能完成承诺。
——我是欧阳少恭。你认为我是长琴的话,也可以叫我太子长琴。虽然太子长琴早已不在。
——无碍,你我共赴黄泉吧。
——好。
悭臾化作人形,慢慢的抱着长琴走到比血涂之阵更霸道之阵。
长琴靠着悭臾,可见骨的手指仍然灵动如初。
烈烈风起,电闪雷鸣。却没有血腥,法阵的光芒中,只有仙人琴曲。
曲终,魂散。
世间再无太子长琴。
世间再无太古之约。
屠苏眉头紧皱,他感受到灵魂的痛苦,不是自己的灵魂的痛苦,而是另一半灵魂被撕裂的痛,带动着自己的灵魂,梦中的渡魂之痛,不及此处万分之一。不久,又是无比温暖的感觉,屠苏醒来。千觞苦笑。
——韩云溪的魂魄完整了。他杀了你,百里屠苏,然后还你一个韩云溪。
——少恭和悭臾一起死了。他利用血涂之阵分开了剑灵的魂魄,把寄居在我铸魂石的韩云溪的灵魂还给你了。而太子长琴,化作荒魂。
——他,竟然……
——你母亲在乌蒙灵谷等你……
——少恭……
千觞,回到幽都,仍旧是高贵的巫咸,为女娲献出了一切,除了他的心。
巽芳,守护蓬莱,保护海上行人。立了一座坟,葬着已亡人。
悭臾,重入轮回,仍旧是一只金瞳的龙。战死。
屠苏,回天墉城,位列执剑长老。不再有剑灵的焚寂,默默祭奠一人。
无法逃离的背叛。如斯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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